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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布力事件：拯救东北需政府灵魂深处革命

我们比较容易承认行为上的错误、过失和缺点，而对于思想上的错误、过失和缺点则不然。——歌德

这是本号第三篇关于“阳光度假村”与“亚布力管委会”冲突的评论。不是得理不饶人，而是对东北各级地方政府“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除了林毅夫之外，所有人都同意：东北转型的症结就在政府行为(参见本号文章“林毅夫之谜：真行还是真不行？”)。东北如果真有转型的决心，就不能“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反思案例，而非像有些官员“这只是个案”那样企图“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笔者最痛心的是：东北转型正在错失一次“事件驱动”的良机。

控诉视频曝光后，黑龙江省政府迅速成立调查组，1 月 4 日公布调查结论。问题的关键是，调查结论到位吗？且先看看当事人毛振华的回应：

感谢黑龙江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对这件事情的高度重视，非常高效地进行了调查处理。其实，省政府在过去几年对亚布力的发展十分重视，做了很多工作，也取得了成效，他们也是得益者。这次对其反映的基层问题的快速查处，体现了省委省政府在改善营商环境方面的决心和努力。对今后亚布力阳光度假村的经营很有信心，对投资黑龙江很有信心。

毛振华只是表扬了官方的处理“速度”，但对调查组的结论和解决建议则没有直接回应。

显然，调查组并没有把这次“公关危机”变成一次“塞翁失马”的逆转。问题出在哪里？

调查组认为，亚布力管委会方面主要存在三个问题。

一是阳光度假村收购的原注册企业于 1995 年和 2007 年分两批获得了亚布力区域的土地，未得到全面开发。2014 年 10 月，亚布力管委会为了完善亚布力旅游度假区配套设施建设、增加旅游产品供给，在阳光度假村尚未开发的土地上，与阳光度假村以转让、入股、合作开发方式意愿一致，但土地出让价格不一致的情况下进行建设，占用了阳光度假村 12.6 万平方米的土地(目前这些土地已由阳光度假村抵押给银行)。这一行为反映出亚布力管委会负责人缺乏法律法规意识。

二是 2017 年 10 月亚布力管委会拟在阳光度假村的土地上新建商业街，但双方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此后管委会下属机构、有关人员存在对企业经营活动进行不正当干预，对企业采取行政处罚、责令整改、调查等方式，存在严重的违纪违规行为。

三是为了解决度假区存在的“三山不通、条块分割、分散经营”的混乱局面，成立了包括阳光度假村在内的“三山联网、雪道相联、索道相通、利益分享”的六个初级雪场经营联盟，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雪场之间存在利益分配上的分歧，管委会没有正确履行协调职责，以致联盟出现 5 个雪场与阳光度假村对 2017 年 11 月 25 日至 12 月 23 日阳光度假村累计收取的 93 万元滑雪收入是否违反联盟协议存在严重分歧。

鉴于以上问题的存在，作出如下处理：

一、对亚布力管委会负责人给予处分，由亚布力管委会向阳光度假村道歉；

二、对亚布力管委会下属机构和人员自 2017 年 10 月以来出现的严重违纪违规行为，干扰阳光度假村正常经营活动的相关责任人，责成省森工总局党委，按照干部管理权限，予以严处；

三、由省国土资源厅公开选择第三方土地评估机构，依法依规对已占用的土地进行价格评定并依法处置；

四、关于亚布力管委会体制下一步将结合全省国有重点林区体制改革，做相应调整和进一步规范。

笔者认为，调查组的结论未能得到社会各界的喝彩，并非偶然。

首先，对于问题的揭露方面，存在以下问题：

1. 未明确承认，管委会既制订规则又经营滑雪场的做法，是背离市场经济原则的错误，必须限期纠正，从根本上解决利益冲突。管委会为何不断侵犯阳光的利益？原因很简单，是利益诱惑太大：亚布力旅游度假区 2017 年游客 122.6 万人次，是 2013 年的 6.6 倍；综合收入 6.42 亿元，是 2013 年的 17.3 倍。没有合适的制度解决利益冲突，就管不住管委会“到处乱摸的咸猪手”。

我们先看看官方结论

2. 未明确承认，管委会动用警方力量对阳光度假村进行威胁是严重的错误：2017 年 12 月开始，亚布力度假区公安局开始陆续传唤阳光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传唤的人员包括阳光度假村的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销售经理、滑雪教练，直至 1 月 1 日上午仍然有工作人员被传唤。传唤的名义有涉嫌妨碍公务、涉嫌破坏生产经营等。”

警察是维护社会秩序的公器，岂可沦为干涉企业正常经济活动的私器？ 这样的现象虽然令人震惊，但相信在全国并非孤例。管委会为了达到商业目的而动用公权力调配警察资源，已经触犯了国家治理的底线。这样的错误不能轻描淡写！

3. 调查组“各打三十大板”的心态有问题：调查组强调，“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和亚布力管委会等单位帮助阳光度假村协调解决了在投资运营过程中遇到的产权证照办理遗留问题、历史债务纠纷、税费返还、项目贷款利息补助、企业高管纳入失信名单、新的项目立项等方面问题。对上述工作，毛振华董事长和阳光度假村也曾在不同场合表示充分认可”。

这里的潜台词是说：哎呀，你阳光公司也有很多问题，管委会还是帮了不少忙的。这种靠拉低对方来掩饰自己不足的做法，是缺乏反思诚意的。这些帮忙，如果是合法的，就不算功劳；如果不合法，就是不合适的，更不是功劳。

其次，在处理意见方面，存在以下问题：

1. 只有道歉，没有对阳光度假村所遭受损失的“利益补偿”。

2. 未就管委会与下属滑雪场彻底脱钩提出明确方案。

3. 未就动用警察力量的错误行为做出彻底反省和明确承诺。

4. 聘请第三方土地评估机构对被占土地进行评估后依法处置。问题是：阳光度假村的土地违法了吗？作为土地的合法拥有者，阳光度假村同意处置了吗？聘请第三方机构阳光度假村认可吗？政府还是摆出一幅居高临下的姿态，而非平等地坐下来与阳光谈判，谈判之后再谈如何解决问题。

比起上述问题，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处理问题的心态。黑龙江省政府和亚布力管委会，千万不要把这次事件当成“出丑”，更不能“遮丑”，而应该闻过则喜、知耻而后勇。如果能践行周恩来总理下面这句话，东北振兴就有了真正的希望：

有错误要逢人便讲，既可取得同志的监督帮助，又可以给同志们以借鉴。

最后，笔者真心希望黑龙江省政府能无保留地进行一次“灵魂深处的革命”，不是为了阳光度假村，也不是为了亚布力，而是为了东北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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